红星闪闪军人梦
\n文/陈春明
\n“小小竹排江中游,滔滔江水向东流,红星闪闪亮,照我去战斗……”要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,就是没能像潘冬子一样戴上红星闪闪的军帽。
\n上世纪七十年代,参军入伍是农家子弟的出路和全家人的光荣。每年二月和九月,区公所的招待所就会驻进人数不等的接兵部队,等着八乡一镇志在军营的好男儿。他们背着手枪,昂首阔步穿过老街的飒爽英姿,成为古镇最美的风景线。
\n各乡镇、村推荐的兵员,要闯过初选、体检、政审和地方与接兵部队的集体研究这“四大关”,才能出现在区武装部张贴在区公所大门口的“光荣榜”上。赶场的人把光荣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,“张建国、刘兵!”一个识字的汉子粗声大嗓地喊着上榜的名字,人们羡慕的目光越过他移动的手指,越过光荣榜的鲜红字体,把新兵的名字镌刻在遥远的军营。
\n我的老家是一个居住着五十多口人的古寨。家里有一个“解放军叔叔”,那可是少之又少的幸事、好事、大事。新中国成立以来,只有支书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家庭条件相对较好的男青年,有幸成为了“最可爱的人”。1972年9月,支书大儿子的名字出现在区公所大门口的光荣榜上。新兵换装的日子,成了我记事以来寨子最盛大的“节日”之一。寨子的老少爷们都忙碌了起来,搬运桌椅、准备酒菜,和支书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、共同劳作的左邻右舍一起推杯换盏,分享参军的喜悦和无上荣光。第二天,乡亲们敲锣打鼓,把穿着新军装、戴着大红花的支书大儿子送到了区公所,交到了接兵部队手里。从此,支书堂屋的门楣上,就挂上了“光荣之家”的牌子。每临春节,总有乡、村干部,带着慰问品上门看望支书。有一年,村长和民兵连长到村小学挑人去慰问烈军属,要求穿白衬衣、蓝裤子、戴红领巾,看在当村治保主任父亲的面子上,挑上了读小学二年级的我。那天晴空万里,我穿着向小姑姑借来的白衬衣,拿着钹,和提着锣、背着鼓的同学一道,敲打着“呛、呛、呛呛呎,呛呎呛呎呛呛呎”的洋洋喜气,走进了支书家里,看着民兵连长送上的慰问信、春联和白糖,吃着支书妻子端出来的一大筲箕红苕,我记住了一个词语——拥军优属,也在心里种下了长大当兵的理想。
\n当兵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,萌芽、拔节、生长,在时光的交错中闪现出诱人的光芒。
\n寨子里有个叫歇儿的“孩子王”,身边聚着一帮男孩子,我们经常玩打仗的游戏。大家带着各自的兵,用石头、剪刀、布决定谁扮敌兵、谁当解放军。扮敌兵的,就用竹篾圈把帽子抻成歪歪扭扭的大盖帽。当解放军的,就在帽子上用木炭画上五角星,没有帽子的,也喜滋滋地在额头上画上五角星。当上“解放军”的笑得如向日葵般灿烂,扮敌兵的则蔫头耷脑乌云满面。两支“军队”带着用竹子、木板甚至树皮削制而成的刀剑、枪炮奔向各自的阵地,“枪声”“炮声”随即响彻云霄,用泥巴捏成的手榴弹满天飞,发出惊天动地的“爆炸声”。“解放军”挥舞着刀枪、高喊着:“冲呀!杀呀!”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敌军阵地,一会儿匍匐前进,一会儿在冲锋号声中猛打猛冲,端炮楼、炸碉堡。最后,用红领巾拴在木棍上做成的红旗一定会插上敌人的阵地,敌兵一定被打得落花流水,乖乖举起双手走出来投降。我用弯刀和菜刀砍削,用烧红的火钳烙钻,把一块木板制成一把“盒子炮”,枪柄上系着从母亲鞋兜里偷的红布,往用草绳搓成的武装带上一插,在小伙伴面前威风了好长一段时间。有了这把枪,玩打仗的游戏多数时间我都能成为“解放军”的指挥官。
\n村上的民兵训练,一般选在村小学后面的山坡上。每年的民兵训练,只要有时间,我都会跑去“现场观摩”,学他们调整站姿、装子弹、抵肩、举枪、贴腮、瞄准、扣动扳机的射击动作,学他们匍匐前进、滚进、卧倒与起立、直身与屈身前进、跃进等战术动作,有时运气好,还能摸一下“三八大盖”和转盘机枪。有时看民兵训练,甚至忘了上课的事,没有少挨陈国恩老师的批评教育。
\n摸一摸鲜红的五角星和领章,是我做梦都在想的好事。1973年,涪陵军分区拉练部队响应“军民团结如一人,试看天下谁能敌”的号召,来到我的家乡,和乡亲们一道挑泥巴、拉石磙,修筑堰塘。时任生产队长的父亲不时被部队首长和战士拉去合影留念,在堆放军装旁边蹲守了半天的我,趁休息间歇,打着生产队长儿子的旗号,缠着拿相机的解放军叔叔,了却了摸一摸红五星和红领章的心愿。
\n大队的民兵连长姓杨,住在离我家不远的楼房沟,是一个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退伍军人。不知道有多少个清晨,他用嘹亮的军号声唤醒了睡懒觉的我,也不知道有多少次,我拉着他的手恳求:“杨连长,求求您,长大了让我去当兵哈!”他总是乐呵呵地答道:“要得!要得!”高中毕业那年,在广播中听到征兵宣传的我,激动得一晚没睡着觉,第二天一早就跑到杨连长家报名,他却告诉我:“你才十六岁,隔两年吧!”等我十八岁再找他报名,他又说:“你是实心脚板,镇武装部初选都过不了,还是算了吧!”我当兵的梦一下子被击得粉碎,只得把穿新军装、戴大红花的愿景深深地埋藏在梦里。事隔多年才知道,我是家中独子,父亲早就和他们打了招呼,不让我报名参军。
\n1986年秋,在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当志愿兵的大姑父回家探亲,适逢我们一家老小都在爷爷、婆婆家收割稻谷,中午休息的时候,大姑父拿出相机:“难得几家人都在,照张全家福吧!”照完全家福,我看着姑父挂在床上的军装,犹豫了好久也不敢开口,直到收割完稻谷才很不好意思地向姑父提出:“大叔(和我父亲同姓),能不能穿上你的军装照张相?”“可以呀,这还不简单!”他转身进屋取来军装、军帽递到了我手里。随着快门的“咔嚓”声,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我和妻子、女儿的身影被定格在幸福的方寸之间。这张照片成了我最在意的“宝贝”,翻拍在手机里,朋友聚会便时不时地拿出来炫耀一下:“我是一个兵,来自老百姓!”参加工作后,我都是剃平头,走路、站立,均刻意学习和保持军人的习惯。2008年,全市扶贫系统在南充学习培训,正赶上“八一”建军节,我居然还被邀请参加了退伍军人座谈会!
\n小时候,最喜欢看电影,特别是战争片。1975年,《闪闪的红星》在全镇巡演,我和歇儿追着电影队奔波在周边的村社,至少连续看了五场,潘冬子头戴红五星八角帽、身背长枪走在红军队伍里的镜头至今还不时在脑海里清晰地回放。“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,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,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,征途中红星闪闪把路开……”这歌声扎根在我的梦里和心里,温暖着我走过了五十个春夏秋冬。
\n作者简介:陈春明,重庆市作协会员、涪陵区作协副秘书长。
\n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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